【博君一肖】坟 1
乡土又回来了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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老王一锄头夯在地上,叫来了家里的小王,他腰不行了,干不动了,连拔个野草也费劲,总不能看着野草把自家的地给强占了吧,于是他叫来儿子教他锄地。
小王也才五岁半,走路还要被地上的土疙瘩绊一下,一声一声地嚷着爹,眼圈全都红了,最后看他爹不来拉他,一屁股坐在田上等他过去,咬着嘴唇站起来,膝盖上磕破了皮,外面的布料也全都是土。
锄头太高了,老王让小王站到锄头旁边去,那锄头比孩子个头还高,小王拔都拔不起来,摸了几把滑溜的木杆子冲他爹喘粗气,老王这时候叹了口气,念了句不中用又自己扬起了锄头砸下去。
把泥水砸了个稀巴烂,溅了小王一脸。
小孩儿把脸上的湿泥抹干净,实际上更脏了,他回去之后又讨了他娘一顿打,骂他不好好在家里待着又去和人家的孩子玩。村里的其他孩子总会欺负他,往他身上扔泥巴、泼粪水,他还乐意往人家跟前凑,每次回来都带着一身污秽。
小王这时便觉得委屈,他没去呀,是爹让他去摸锄头的,可他有苦说不出。
小王不会说话。
天生不会说话。
小王慢慢长到了十八岁,已经扛得起锄头,也扛得起他爹的棺材板。
老王被风寒病要去了后半辈子,走的时候不服气一样瞪着眼,脸颊凹进去又鼓出来,这样重复了几次之后也累了,便不再挣扎,紧紧握着儿子的手半句话都说不出来,也就几秒的功夫就撒手人寰了。
他娘哭着跪下,手一下一下垂在老王柔软的手臂上,人这时候还是热的,她一直哭到人冷了,才让小王去村里头埋人的地方挖坑。
小王带着那锄头去了,坑挖到一半挖来了一个人,那人白白净净的,也不像他一般干瘦,看着像养尊处优的少爷,可也穿着粗布衣裳,扛着个铁锨过来挖坑。
小王想问问他,你给谁挖?
但他张着嘴,露出那一口白牙,穿着粗布衣裳的男人被他吓了一跳,挥舞着铁锨说:“你怎么不出个声,吓死我了!”
小王看了看刚挖的那半个破烂坑,恨不得把自己埋进去,他不就是因为这个才被人家欺负吗,怎么还敢去招惹别人。
“你怎么不说话?”
男人把把铁锨杵进地里,又往平的一头狠狠踹上一脚,铁锨又进去两寸,他扶着木杆前后摇摇,埋死人的硬土才被松开,他这一锨竟然撬出了汗。
小王没看他,就盯着那半圆的小坑,举着自己的锄头过去砸在地上,没半小时就挖了个浅坑出来。
男人看着他不停扬起又落下的锄头,脊背跟着弯曲又挺直,终于明白过来了。
“你不会说话呀?”
小王忽然停了,扭过头用袖子抹了把汗,抹完袖子都黑了一块,都是被风卷到脸上的浮土。
这片山上到处都是坟包,村里有人死了就埋在山上。没钱的挖个坑直接入土为安,有钱的买口棺材,可最后还是要埋到山里。
小王冲他笑笑,点点头。
“谢谢你!”
有了小王的帮助他轻松了许多,小王帮他把土松开,他的铁锨才发挥了真正的作用,一锨一锨的土跟沙子一样簌簌往下落,不一会儿坟坑旁边就堆起了小土包。
“诶太大了太大了,我要埋狗!”
小王这才注意到男人是拉着车来的,光秃秃的板子上躺着一只死狗。
小王想,果然是有钱人家,连狗都要有个坟。
小王便回去旁边挖自己的坑,男人看了他一会儿,拿着掀过来了,还是按照刚才那样配合,他松土,男人把土刨到坑外面去。
他们挖了有几个小时,太阳都落山了,小王想到什么一样,看着那条死狗,扔下锄头不由分说抱起狗就往那个小坑里塞。
男人被他吓了一跳,但也没说什么,这坑挖来不就是干这个的,他就拿着掀把土包掀到坑里,完事自己上去踩几脚,又用铁锨狠狠拍了几下。
“我姓肖。”小肖要下山。
小王拽住他的衣裳,两只眼黑得发亮,跟猫似的,但坟地上可不能有猫,说是要诈尸的。
“你害怕?”
小肖牵着小王的手往山下走,风吹过树林,叶子哗啦啦的响,小王就紧紧抓着小肖的手,有一点风吹草动都要往小肖身上窜。
小肖被他这幅胆小的样子逗乐了,调侃他说:“你不会说话,耳朵倒是很好用。”
小王想问问他你怎么知道我害怕的,可他不知道怎么才能表达清楚,干脆就不让他知道了。
茅屋从一个亮点变成了一间挂着油灯的小房子,小肖把人送了进去,小王还有点舍不得,可家里他娘还在一阵阵地嚎,不用想也知道还跪在那里,一个下午必定滴水未进,竟然还能哭出眼泪。
小肖好奇地往里看了一眼,小王便侧身挡住他的视线,他家里太窘迫了,拿不出手,瞧不上眼。
“是你爹吗……”小肖想着怎样问才显得礼貌。
小王点点头,推着他走,他反而不想走了,“这么黑的天,我就在你家住一晚,明天天一亮我就走行不行?”
小王如临大敌一般把头摇得像拨浪鼓,他家里只有两张床,一张给他死去地爹,另一张今晚肯定要给他娘睡,他自己都要在稻草垛里睡,哪有地方招待少爷,更何况他们晚上都没吃饭,他家里虽然有粮食,可他娘这样肯定不会来做饭了。
小王的肚子咕噜咕噜地叫两声,小肖心领神会地问:“你饿吗?”
小王还是摇头,然后肚子又照刚才那个阵势叫了两声。
“我会做饭,烧火我也会。”
小王瞪大了眼睛,这些可是连他都不会。
会折腾这些的除了各家的女人,还有城里当铺老板家的肖少爷,但女人们是为了让家里的男人干活时使出一把子牛劲,肖少爷弄这些纯粹是自己好奇、喜欢。
小肖煮了米饭,又弄了点咸菜和炒土豆。
小王端着饭碗到他爹跟前坐着吃,他娘哭累了,垂着麻了一半的腿坐到饭桌前面,小肖去给她盛了碗饭。
他娘眼肿得就剩一条缝了,感谢地冲小肖点点头,让他随便,她也不爱说话,老王死前她还能和老王叨叨上几句,现在就剩下不会说话的小王,每天俩人就剩干瞪眼了。
小肖晚上跟着小王睡在草垛上,小王用旁边不成捆的散草又往上面铺了铺,柔软了不少,小肖躺在上面觉得还很舒服。
小王不放心似的,又把小肖拉起来,往他身下塞了好多稻草,一直到小肖抱住他的腰跟他说:“别塞了别塞了,我躺着挺舒服。”
说完松开手把一半稻草分到小王那边,分完他见小王还愣着不动,低着头像是看自己的腰呢,他想起自己就那样抱上去,脸也通红,躺下不再说话。
小王也回过神来,跟着他一同躺下。
小王怕黑的毛病改不了,身边有个人了他就不停地往小肖身上拱,估计都没觉得身子底下硌得慌,他离自己那片稻草远了三四寸。
小肖被他拱得身上发烫,小王屈起的膝盖搭在他腿上,每拱一下就往他 那 包 东 西 上 蹭 一下,弄得他又 羞 又 燥。
“你睡了没?”小肖凑到小王耳朵边问。
小王没睡,但他不敢动,他被压着的左手就搁在小肖屁 股 下面呢,软叽叽的,小肖每挪一下,那团棉花就往他手上挤一下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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