【战山为王】黄金
民国乡土文学
傻子攻
删减部分见wb:不可抗力R95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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肖战喜欢黄金,喜欢白银,喜欢一切算钱的东西,他娘也是一样,不要珠宝,不要首饰,只要钱,自打他爹死了以后,他娘就只想要钱,没钱养不了肖战,也养不活自己。
因此肖战傻了以后,还是会下意识地跟着金黄的东西走。
他见了路边的野菊花要摸一摸,连村里不知哪家的狗拉在地里的粪便也想上去摸,他娘就扯着他哭,打他,打他屁股,打他后背,打他胳膊,打他大腿,唯独不去碰他的脑袋。
他娘会哭嚎,他们娘俩的命怎么这么苦,她爷们的命怎么这么短,扔下他们娘俩,连块银子也不给他们留下。
肖战听到他娘嚎银子的时候,就会开心得手舞足蹈,也不管他那鼻涕眼泪并起流的老娘伤心欲绝到什么程度,就开心地笑啊,笑啊,拍着手说,“金子!金子!”
他娘又要打他,但还是不打脑袋。
肖战本来不傻的,可也许是因为他娘总爱抽他的后脑勺,又或者他爹从山上摔下去的那天晚上,他跟着巡逻队去找,一不小心被卵石上的青苔滑了,把脑袋磕了,人就傻了。
肖战傻了,他娘也傻了,怎么老子死了,儿子也成了这个傻样子。
肖战现在好多了,能帮着他娘种菜,但只会种菜,不会松土,不会施肥,不会收菜,只会种菜。
那位贵公子来的时候,肖战就在种菜,一粒粒种子撒到早就犁出坑洼的地里,贵公子脚上穿的是硬头皮鞋,鞋跟踩在松软的菜地里留下的半圆印痕像马蹄铁。
他远远看着有个人蹲在地里不知道干什么,一蹲就是一刻钟,那人好像也没在干什么,好像就是蹲着,看着,看什么都没有的地里,仿佛能看出朵花来。
他好奇地走过去,管家想要跟上,却被污泥溅了满脚,一边喊少爷一边嫌恶地抬高脚面。
“你在看什么?”
这是王一博第一次同肖战说话。
肖战回过头来时,他整个人恍惚地向后退了一步,好在有管家给他垫背,只是外套脏了,管家就没有这样的好运气,摔了个狗啃泥。
管家站起来时颇有些滑稽,肖战拍着手指着他笑,“黄金!黄金!”
“什么鬼黄金……”管家晦气地抹了把脸,却闻到了骚臭味,这样的乡下肯定还不会用化肥!他恶心得连向少爷告别都没有就回到了轿车旁边,到处找水洗脸。
王一博也笑,他蹲到男人旁边,问,“你叫什么名字?”
“肖战。”肖战搓了搓手,上面的黑泥变成一条一条的,落入了菜畦。
王一博盯着那落下的污垢,拉过他的手,从外套的内口袋里拿出一个方形的水壶,他不爱喝酒,因此装的是水,他将半瓶水倒在肖战手上,自己帮他把上面的干土搓成泥水,又把剩下半壶倒上去,把泥水冲掉。
“干净了!”肖战盯着自己的两只手,像发现了什么不得了的宝贝,他还没见过自己这么白的样子呢!
王一博这才发现男人的不对劲,莫不是个傻子?
他随父亲来和这村子的村长叙旧,但他可不想要听那老头夸耀他女儿如何如何,于是便跑了出来,说要上茅房,实际上就是出来玩了。
王一博打量着男人,怎么也不相信这穷乡僻壤真的生出了这样水灵的人,让他想带回去,好好疼。
人杰地灵,原来说的是肖战。
他把水壶放回胸口,却发现肖战一直盯着,他又拿出来,问,“你想要?”
肖战点点头,大眼睛里都是好奇,说着就要伸手去抢,王一博使坏,忽地站起来把水壶举高。
“你够得到就送给你!”
下一秒就是后悔,原来肖战比他要高上一点,轻而易举地摸到了水壶,他没有食言,把水壶送给了傻男人。
肖战摆弄够了,皱眉头,抬手要扔,被王一博拦了下来,水壶又回到他手里。
”你不喜欢?”
肖战又点头,而后小声地说了一句,“要黄金。”
“黄金?”王一博想了想,把自己的金表摘下来在肖战眼前晃了晃,“这个喜欢吗?”
傻男人的眼睛立刻就亮了,甚至激动地抓住了他的手,力气很大,抓得他有点痛,但他不在意,把手表收回去,问,“你有家人吗?”
傻男人好像不知道什么叫家人,于是王一博又换了个说法,“有娘吗?有爹吗?”
肖战想要那块金表,刚听到自己知道的事情就拉着王一博跑,一口气跑到了那座山脚,王一博大口喘着气,肖战也跑得吐了出来,于是王一博不得不忍着不舒服,帮傻男人顺气。
到底是什么事,至于跑得这样快。
肖战吐够了,抹了把嘴角,指着磕过他的那块卵石说道,“爹,爹!”
那块卵石静悄悄地嵌在地里,肖战傻了这么些年,它也还是待在那里。
王一博不知道这傻男人为什么管一块石头叫爹,继续问,“那你娘呢?”
肖战又拉着他跑,跑到离那块菜地不远的一座小棚屋,那门框比他俩还矮,对于里面那个女人来说却是刚刚好。
他指着那个女人问傻男人,“这是你娘?”
“你是哪个?”女人狐疑地瞧着他,像是要把他瞧出个窟窿,尤其是他裤子口袋里的钱包,塞得鼓鼓囊囊的。
王一博没自我介绍,对于这里的人来说,他要做什么比他是谁要重要得多。
女人发现从不让人牵的傻儿子居然乖乖地让这个男人牵着,顿时不是滋味,摇头晃尾巴地从两人中间挤过去,想要破开这小小的联系。
她那不争气的儿却突然哭闹,扒住这个男人不动,她恨恨地掰着肖战的手指头想要他松开,可他就是不松,王一博疼得倒吸凉气,这母子二人真是心连心,连力气都是一样的大。
“你愿不愿意把肖战卖给我?”
王一博实在受不了,出言制止了这场闹剧。
女人瞪大眼睛,看他如看染了瘟病的烂人一般,他拉不回自己的傻儿,便抱了上去,这一幕太过滑稽,娘抱着儿,儿抱着另一个男人。
“你们城头的人花样多,我儿受不起!”说着又要哭,她这一辈子哭完了老子又哭儿子,命怎么这样苦!
王一博皱眉,又问,“我给你五根金条,还有这些,”他把钱包掏出来,里面塞着不少法币,“全都给你,我带他走。”
女人停住了哽咽,肖战抓住了关键字,在王一博耳边吵吵嚷嚷,“金条!金条!”
被傻男人逗笑,王一博言语温柔起来,“你怎么就知道金子,还知道什么?”
肖战似乎有些委屈,但还是小声说,“金子……”
女人不满自己被冷落,又或者是在为那五根金条和那一大把纸钞为难,王一博以为她嫌不够,又加到七根。
气氛忽然变化了,女人不哭了,还把肖战往王一博怀里推了推。
当晚他们便启程回家,王老爷看见车上多了个人没吭声,权当早就知道这事,他自来不过问儿子的私事,他自己就万花丛中过。
王一博拉着人洗了个澡,他挤了点从法国带回来的香波抹到肖战的头上,洗了两次才去给他洗身上,肖战身上不是太脏,也许是他娘还注意着门面吧。
他牵着人进房,拉着人躺在床上。
(大删减)
(删),他推也推不动,万般无奈之下,他伸手够来金表,在只喜欢金子的傻男人面前晃,“等等!你……你不想要这个了吗!”
男人的眼神都跟着金表走,金表往左晃,他就往左看,金表往右摇,他就往右瞧。
王一博松了一口气,这金表还是管用的。
刚想起身,肖战又 重 新 压 住 了 他,身上的人小声嘟囔,“要……啵啵……”
王一博又不明白了,“啵啵?啵啵是什么?亲 嘴 吗?”
肖战把金表推远了,又喊了一声,“啵啵。”
王一博忽然明白了,指着自己问,“我?”
肖战喜笑颜开,点头,和白天第一次见到他的水壶时一样开心,“啵啵!”
说话间自己又被 顶 上,他泄了气,主动抱上去,“算了算了,你要就给你!”
这 一 晚 可把从未受过苦的少爷折 腾 得 不 轻,血流了不少,那 东 西 也 流 了 不 少,他痛苦地撑起身子,看着甜甜睡去的傻男人,叫来了管家。
管家不敢多看,也不敢多说,就静静地站着。
王一博捏着眉心,“约一下克莱尔医生。”
“好的。”
“等他醒了,带他去洗洗。”
王一博自己扶 着 腰 下床,他还要去商会查账。
克莱尔给肖战做了检查,“王少爷,肖战少爷是因为,脑内有淤血,压到了,神经组织,所以才像现在这样。”
克莱尔的中文不太好,王一博每次听他说话都有些不耐烦,今天却不想错过半句。
“那有什么办法吗?”
“可以,手术,但,有风险。”克莱尔拿了个头骨模型给他比划,要在肖战的后脑勺开个口子。
王一博攥紧了拳头,看着在旁边傻笑的肖战,为难地问,“没有别的办法?”
“他这个,血块,已经很久了,只能,手术,我认识很有名的,加拿大医生,他做过很多次,开颅手术,我可以请他,过来。”
王一博沉默了,他想要肖战认识他,记得他,听肖战说喜欢他,比喜欢黄金还要喜欢他,可这手术万一不成功,任他有再多的黄金也换不回他的傻男人。
晚上他牵着傻男人的手,坐在床边,肖战便轻车熟路地脱裤子,王一博没理他,还是那样坐着。
直到肖战有点着急了,拉着他的手一直摇晃,“啵啵,吃。”
王一博便再也没有办法无视他,(删)。
他 的 身 体 早 也 习 惯 了 傻 男 人 的 粗鲁,甚至还得了趣,明知道傻男人听不懂,他还是要问,“肖战,你要不要做手术?”
“要……要……”
王一博无奈,无论问他要什么,他都说要。
“要……啵啵……”
这是王一博第二次听到肖战将“要”字和他连在一起。
王一博还是下定了决心,他要克莱尔找到最好的医生为肖战手术,他有钱,有的是钱,但他只想要肖战,哪怕治不好也一定要保住性命。
肖战的手术准备了整整一个半月,将这些有名的医生凑到一起便要花费不少时间。
王一博又随父去法国出差,他临走前不放心,拉着肖战的手一直抖,他好怕这是他们的最后一面,于是他那晚格外热情,抱着人不肯撒手,一直亲。
肖战就一直喊他,“啵啵,啵啵……”
自从他乘着轮渡到了异国,关于祖国的任何消息便如同石沉大海,遑论他小小一个王家,父亲的出差日一拖再拖,他是王家的独子,理应对家里的生意多上心,因此不敢提要回去。
越洋电话贵,他只能隔几天打一个电话回去问管家情况,肖战很乖,只是闷闷不乐,一开始的几天还会找啵啵,最近就只知道坐在床边看窗外。
窗外并没有什么,似乎他只是在那里坐着,看着,看什么都没有的窗外。
王一博要管家叫来傻男人,他刚说了个肖,肖战就开心地抱着电话筒,叫他,“啵啵!啵啵!啵啵!”
而后围着偌大的宅子四处乱转,似乎是觉得明明听到了啵啵的声音,怎么看不见人。
手术前一天他又打电话回去,肖战已经被送到医院准备了,王一博没想到这一点,万分后悔没有早点打过去,他在心里不断重复着肖战那几声“啵啵”。
重复得直掉眼泪。
他要是弄丢了傻男人怎么办,谁来叫他啵啵,谁来让他牵挂。
转天他坐立不安,被父亲骂了个狗血淋头,他不停地往家里打电话,管家每次都告诉他说还在做,再等等。
可他都等了一上午,这手术什么时候算个完?
最终他也没有等到那通电话,因为父亲提前结束商谈,买了回去的船票,上了船后他就彻底丧失了通讯,这一趟要一个来月,他便要煎熬这一个来月,人肉眼可见地瘦削。
他还有些晕船,躺在床上甚至晕出了幻觉,他听到他的傻男人在叫他啵啵,边笑边叫,边哭边叫,怎么都不停,盘旋在他脑海,挥之不去。
“你怎么样啊……”
他闭着眼睛伸手去寻那声音的来源,最后却摸上自己的脸,无言地流泪。
在船上待了半个月后,他已经不再像开始时那样要死要活,被海风吹得久了,他从上到下都有些麻木,除了每晚都要在他脑子里闹腾的傻男人,一切都是那么平静和了无生趣。
他们要先回到北平,才能换火车南下,王一博拖着疲惫的身子下了船,好不容易习惯了摇晃的船,脚刚刚沾地胃里却开始翻江倒海。
他找了个巷子,吐了个天昏地暗。
而后马上去找公用电话亭,往家里拨了个电话,如果手术成功,那肖战现在……
电话很快被接通。
“喂?”
这声音他再熟悉不过,是喊着“啵啵,吃”的人,也是那天要了他的水壶又要丢了的人,还是那个爱黄金爱到傻了都记得黄金的人。
他说不出话,那边疑惑道,“您好?哪位?”
“……肖……”他只说了一个字就再也说不下去,举着电话筒,泣不成声。
那边也没想到会是朝思夜想的人,一时两边皆是寂静无声,隐约传来几声啜泣。
肖战握了握电话筒,问,“你回来了吗?”
王一博还不太习惯只会说“黄金”和“啵啵”的人俨然像男主人一样说话,“嗯,我还要从北平坐火车,你……恢复的怎么样?”
“很好,我可以去接你。”
“你在家里等着。”
之后便不由分说地挂掉了电话,父亲催他去火车站,他自上了火车就摆弄着给人带的好吃的,当然了,还有两枚金戒指。
他又在火车上挨了四天,混着难闻的气味,将他熏得萎靡不振,下了车也没有好转,他左右看看,没有看到家里的车。
父亲在站牌旁站着,他站在父亲身边,弯下腰休息。
家里的车来得晚了一些,管家下车来给他开门,他艰难地抬起头准备钻进去,却看到那人正坐在里面看他。
王一博手里还提着皮箱,不管不顾地上去。
肖战就在那儿坐着,还是那双不被污浊的眼睛,里面住着他和黄金的眼睛,那样炽热又期待地看着风尘仆仆的他,连帽子都跑飞在地上的他,头发也蓬乱的他。
肖战好端端地坐着,只是头发被剃了,刚刚长出新茬,他歪过头笑。
“一博。”
肖战只用了两个字,王一博却哭得像是独自度过了一生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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